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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82章 三更合一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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安然滿意的看著她臉色大變, 踉蹌而去,她相信以張怡的心機,肯定不會大張旗鼓質問丈夫, 而是先明察暗訪, 把所有證據擺在面前才會找丈夫對質。

可是, 對質又能怎樣呢?離婚嗎?離了婚誰撫養孩子?一個靠藥罐養著的孩子,交給丈夫她不放心, 自己帶又沒那個經濟實力……所以,她只能忍著惡心,繼續甚至不得不接受小三和她私生子的存在。

直接弄個意外讓她缺胳膊少腿,或者丟了小命, 安然恨的時候也不是沒想過。

可她現在的工作, 她的身份, 不容許她這麽做。她的小貓蛋還那麽小,她不能為了個人渣斷送自己的一生, 不能讓小貓蛋再次失去媽媽的庇護。

所以, 安然要鈍刀子割肉, 在保全自己的同時,一刀一刀的讓她痛。

安然就是要讓她嘗一嘗夫離子散的滋味, 讓她嘗嘗被人奪走一切珍視的東西的感覺,生不如死。

當然,她也只是順勢而為, 提前讓她知道這個事而已。孩子生病不是安然害的, 丈夫出軌也不是安然安排的,這一切的一切都是張怡自己選擇的必然結果。如果當年她沒有因為看中呂和平機械廠工人的身份,沒有跟著呂和平遠走他鄉,現在就不會有這樣的結果。

只能說, 成年人了,都得為自己的選擇負責。

沒幾天,孩子們幸福生活結束了,新學年開學了。包文籃升到五年級,整個小學階段的最後一年,而安文野則正式成為了一名光榮的小學生,幸運的是她繼續跟棗兒小石榴一個班,小石榴繼續是打遍全校無敵手的存在。

反正有她在,安然是不用擔心女鵝受欺負了,她們不去欺負小男生就算好的。

隨著國慶節臨近,各個廠區和街道張貼出去的海報都有了效果,因為設置了獎項,每一個類目都有一二三等獎,譬如手工類的,一等獎獎勵三十塊錢,二等獎二十,三等獎十塊,其餘優秀獎則是有毛巾肥皂手套等小東西贈送,然後再根據行業來分,設置了手工、醫療、農業、裁縫四個大的行業,需要準備獎金四百塊。

各種小物件則是合作社裏的各家生產單位免費提供的。

金錢的誘惑總是巨大的,很快,李菊花那兒統計出來,截止報名日期最後一天下午六點,全市所有單位都有人報名,共計三百餘人。

這可是個大數目啊!甚至很多婦女還是身兼多職,啥都能幹,啥都報名了的,譬如做醫療護理的護士,她既能做裁縫又能做手工品,這很常見。

按照統計來看,手工組的最多,有120人(次),醫療組最少,只有30人(次),農業組110,裁縫組60,共計320人次,這就必須分組分不同時段進行了,因為無論是哪兒也沒這麽大的同時能容納下320人和各類比賽工作臺的場地啊。

“安主任,這事咋辦啊?”邵梅愁眉苦臉,好容易交給她一件事,她心裏也想好好幹,讓這些看不起她的小年輕都看看的,可是她溜達了一圈楞是沒找著合適的場地。

安然現在對全市各單位的情況基本有了個大致的了解,至少比她了解得多,同時也在琢磨這事,“我看咱們不如去市體育館問一下。”

市體育館倒是不遠,她們走路也很快,聽說是來了解場館情況的,自然是樂意帶她們看的。

現在的體院館場館就只有一間大房子,四周是階梯式的木頭長條板凳,中間支著籃球架,有時也會把籃球架卸掉,換成排球網,或者乒乓球桌,視野上來說是非常好的。安然仔細詢問過工作人員,這個場館最多可容納1200人,中心“球場”也很寬敞,能擺二三十張手工桌子,分組進行操作完全沒問題。

確定好地點,安然回單位找賀林華請示。

市體育館跟她們是平級單位,她自個兒去私底下聯絡肯定不合適,而且人家也有自己的工作安排,萬一九月三十號已經有安排了呢?

“行,你們先準備,我會讓辦公室給他們發函協商。”

邵梅跑了兩個月沒跑下來的事,就這麽讓安然搞定了!要說難吧?也不難,因為不用費啥口舌,自己看自己選,選好就行。

可要說不難吧,她又想不到原來做不了的事還可以把皮球踢給領導,領導也願意答應。

邵梅第一次意識到,自己以前狠狠把人得罪了,現在腆著臉求人幫忙真不容易啊,整個部門她問了一遍,李菊花很圓滑的躲過去了,楊芳芳冷嘲熱諷幾句,何青青那更是直接不接茬,一點面子也不給她。

她是抱著最後的希望來找安然的,也做好了被冷嘲熱諷的準備,心想她要實在說話難聽,她就撂挑子不幹了……可一想到沒了工資,兒女剛準備談婚論嫁,能多領一個月也能多給他們一點幫助。

老頭子已經被勸退回家了,到底是開除還是退休,還有沒有退休工資領,這些他們不知道,也不敢問。

曾經風光無倆的人見人恨想整誰就整誰的家夥,得學會夾著尾巴做人了,硬要往槍口上撞,這不是找死嗎?

老兩口現在別的不敢想,就想讓她保住工作,多幫襯兒女一把,以後養老才有個著落。

安然知道她這些小心思,表示理解,別人要怎麽對她那是別的同事的自由,未經他人苦,她也不敢勸人大度。反正,她只保證自己的工作能順利開展就行。

趁著下班,她順道去百貨商店一趟,看看皮鞋來了沒。小貓蛋不是答應覆賽拿到獎金要給她爸買一雙高檔皮鞋嘛,結果沒貨了,大半年裏去了好幾次都沒買到。

暑假裏上省城決賽又得了一百,安然不許她花了,幫她用她的名字開了本存折,存起來,以後有需要的時候再拿出來。

可能是得益於安然的大手大腳“富養”,兄妹倆對金錢不像大院裏別的孩子一樣節省,經常是媽媽給兩角錢零花他們就一口氣全花完,不會想著留一角五分的下次再花。

包淑英可沒少數落她,還給鐵蛋也買了個存錢罐,讓他們以後小錢存罐子裏,大錢媽媽幫存折子上。

想著,剛走到百貨商店門口,出來個人,居然又是呂和平,鬼鬼祟祟,襯衫領子裏的脖子上,是幾道暗紅結痂的抓痕。

看來,張怡沒讓他好過啊。

適合宋致遠穿的男士皮鞋還是沒貨,小貓蛋聽說,有一丟丟失望,不過很快就消失了,因為明朝哥哥來找她玩了。

張怡帶著房明朝,滿臉憔悴的進來,雖然她已經極力遮掩,還擦了鴨蛋粉,打了一點淡淡的口紅,可安然還是看出來了。

臉色蠟黃,雙眼浮腫,還有好幾根一眼就能看到的紅血絲。

“張姐這是怎麽了,沒休息好嗎?”

張怡強顏歡笑,“嗯,昨晚屋外一直有只野貓叫,沒睡著。”

正在跟房明朝說話的小貓蛋立馬擡頭,“是小貓貓嗎?沒有人要了嗎阿姨,可以給我嗎?如果,如果它沒有家的話。”媽媽跟她講過很多流浪貓流浪狗的事,非常可憐,沒吃的沒睡覺的地方,更沒媽媽爸爸愛……她想跟它們成為朋友哦。

張怡頓了頓,沒想到她隨口一說,這孩子還當真了。

“行了行了,小野貓今天在這兒明天就不一定在了,阿姨也找不著呀,等下次再見到的時候再說。”

張怡總感覺她是在諷刺自己找不著丈夫的小情人,臉色異常難看,可安然還真沒那個意思,她單純就是給孩子講道理,流浪貓不比家貓。

她去機械廠打聽過,還真有人給呂和平送過吃的和鞋子,而那個女人目前只知道是個白白瘦瘦的,三十不到的,其他信息一無所知,因為呂和平最近很警惕她。

越是查不到那個“賤人”住在哪裏她越是著急,看來往少說也是半年了,她心裏有個不妙的預感,萬一珠胎暗結的話……畢竟,她生的兒子一直病病歪歪,公婆十分不喜,丈夫也沒少埋怨,催著她重新生一個。可生孩子又不是母雞下蛋她想生就能生的嗎?她在軍區大院一個月就回幾次家,好容易回去他不是說累就是值夜班,似乎是在回避跟她過夫妻生活……

現在看來,她的猜測沒錯,貓哪有不吃腥的呢?除非他在外面偷吃!

所以,說到“小野貓”三個字她真是恨得牙癢癢,連帶著看小貓蛋也不順眼,貓什麽貓,惡心扒拉的。

幸好安然不知道她怎麽想的,不然能當場跟她撕起來,什麽玩意兒。現在不動她,單純就是看在那個孩子的面上,就當給小貓蛋積德了。

“小安我家裏有點事,你先幫我看會兒明朝。”

安然知道,這個點,肯定是她丈夫還沒回家,她肯定是去抓小三,“好,你去忙吧。”

房明朝很懂事,會主動幫忙擇菜,還會訓練黑花,用彩色小皮球把它訓得四處跑,惹得小貓蛋哈哈大笑,她平時怎麽訓,黑花都不愛搭理,只有拿出肉骨頭的時候才有用。

“明朝哥哥真厲害哦!”

經過一場團隊配合的競賽,鐵蛋現在看明朝也不會那麽不順眼了,最主要是他也穿上了綠軍裝,不再穿小馬甲和皮鞋了,他又覺著他們是一個階級的,階級內部矛盾是可以調解的。

當然,更重要的是,在賽場上他可沒搶妹妹的風頭,勉強跟他們算一夥吧。

房明朝看的課外書十分之多,知識涉獵面很廣,總能說出一些他從沒聽說過的事情或者冷知識,而他本人也很熱心,武力值不低,身上那股敢闖敢幹的俠義心腸,正是明朝所欠缺的……一來二去,現在兩個人也玩得挺好。

男孩子有男孩子的玩法,小貓蛋看了會兒覺著自己不感興趣,就磨磨蹭蹭到媽媽身邊,踮著腳看媽媽切土豆絲,“媽媽今天吃什麽呀?”

“土豆餅怎麽樣?”

“好呀!又香又脆的土豆餅小野最愛啦!”

安然的土豆餅其實很簡單,就是土豆絲切出來淘洗幹凈澱粉,打倆雞蛋,加幾勺面粉攪拌均勻,放油裏炸,用鍋鏟按住就能成型,炸出來的土豆絲連在一起,金黃金黃的餅狀,又香又脆,再撒上一點獨門特制的辣椒面,那簡直了。

當然,天氣幹燥,光吃這個肯定上火,安然又用薄荷燒了一盆薄荷雞蛋湯,薄荷清熱解毒,還有小貓蛋最喜歡的清香,反正是吃得小肚子都鼓起來還不願歇筷呢。

吃過飯,張怡還沒來接孩子,趁著天沒黑,安然就想把菜地給平整一下,種青菜那塊青菜吃光了,她想種成薄荷,因為孩子愛吃。薄荷其實很好活,不需要連根帶土的栽,只用插根桿兒都能活。

安然把剛才擇菜時摘出來的老的薄荷梗依次插進土裏,再澆點水就可以靜待發芽了。

小貓蛋在旁邊蹲著觀察,“媽媽為什麽不用薄荷秧子呀?”陽城人說話啥都喜歡帶個“子”。

“因為薄荷一插就能活,不用秧子。”安然把土松了松,又用一片竹籬笆圍上,以防剛冒芽就被雞給霍霍了。

小孩的想象力和聯想力總是莫名其妙,說著薄荷呢,小貓蛋忽然想了想,“什麽是病秧子呀媽媽?”

“就是從小生病,經常生病的人,不過這是罵人的話,不尊重別人哦。”

小貓蛋嘆口氣,大徹大悟:“那個伯伯是壞人,他說要弄死病秧子。”

安然一楞,“哪個伯伯?”不過她腦海裏已經出現一個人了,從小生病一直不健康的人,不就是張怡的兒子嗎?

“就是那天我們租房子見到的伯伯呀,他跟阿姨說,說要弄死病秧子,我全都聽見了。”只是當時媽媽不讓她當傳聲筒。

安然心頭一跳,還真是,難道呂和平出軌還不夠,還想弄死自己的親生兒子?那可是親骨肉啊!再病那也是寶貝,怎麽忍心呢?

不過,下一秒她想起社會新聞上看到的,孩子得了重病大病,父親跑路的多,大部分母親都堅持下來了,當然也不排除有母親跑路父親堅守的,就因為高昂的醫療費用和巨大的思想壓力,逼得跑路不算,還有把孩子扔外頭自生自滅的,甚至故意人為制造“意外”弄死孩子,再騙保的……

最初,都只是為了一個“解脫”。

安然上輩子就是在經濟和心理雙重壓力下把孩子養大的,她太理解那種求生不能求死不得的痛苦了,真的她寧願把那些病全生她身上,也不要老天爺折磨孩子。

可哪怕是最難那幾年,哪怕是她都快窮得上天橋討吃討喝了,她也沒想過放棄孩子。

這呂和平,真他媽不是個東西!

忽然,安然心裏閃過一個念頭——會不會,上輩子張怡兒子的死,也是……

畢竟,據她了解,紅斑狼瘡確實是很嚴重的病,到後期會累及全身多個器官,可才六歲啊,也沒聽張怡說病到各個器官出問題。

反而,那個孩子的直接死因並不是疾病,而是車禍。據說是國慶節前一天,他跟別人去看熱鬧,然後那天的場館發生意外,天花板上的電扇掉下來打到了好幾個人,人群恐慌之下四處逃散,後面的人不知道前面的人為什麽跑回來,也只能下意識跟著轉身跑,結果剛進來的就撞上……跌倒好幾個,幸而沒有發生嚴重的踩踏事故。

張怡的兒子,就是跟著人跑出去,跟媽媽跑散了,這才在街上被拖拉機撞死的。

父母最不能接受的孩子離去方式就是意外吧,要說常年生病那是已經不斷做好心理建設,已經有了思想準備的,可……唉!

安然不敢想,一想她就會想到自己的上輩子,操那麽多心是真的,愛是真的,壓力也是真的……唯獨孩子是假的。

小貓蛋:感覺媽媽好愛好愛我呀,媽媽手都沒來得及洗就抱起我,親我,愛我都愛哭了喲。

***

隨著國慶節的臨近,安然心裏越來越沈重,她可以肯定,上輩子發生踩踏事故的活動應該就是市總工會舉辦的這場大比武。

為什麽這麽肯定呢?

事情還得從三天前說起,有了呂和平可能不做人的猜想,安然再一聯想到“大活動”,又是國慶節前一天,第一反應就是女工大比武。

於是她第一時間趕到體育館,兩邊已經協調好,場館申請下來了,雖然體育館工作人員一再說明各項設施他們已經檢查過沒問題,可安然還是找來小海燕的工程隊,用梯子支著,爬到屋頂上,從屋頂爬到天花板夾層裏。

一檢查,還真有一個電扇的螺絲松了,從底下往上看基本看不出問題,但如果時間開久了,保不齊會掉下去。

削到人可就遭了。

能發現問題總比沒發現的好,安然松口氣,讓他們順便幫忙給擰緊,又把各處通風口、窗口、燈泡、吊燈、電線之類的有風險的地方全排查了一遍。

舉辦大型活動,真的最怕的就是安全事故。當年顧慎言就因為一塊簾子沒掛穩差點斷送了職業生涯,這幾年系統內還一直當笑話流傳呢。

而且,這次的大比武對安然來說,還跟一個無辜小孩的生命息息相關。如果沒有發生騷亂,張怡兒子不會跑出去,更不會被車撞死。

而最近工會的同事發現,安主任就像跟體育館杠上了一樣,每天三趟的往那邊跑,不是爬屋頂就是鉆板凳腳,橫看豎看,好像能看到什麽了不得的東西。

安然一面加強場館的安全排查,一面也在糾結,要不要把貓蛋聽到的話告訴張怡,提醒她註意一下……可一想到這人心計之深沈,萬一她不信她們是偶然聽見的,硬要刨根問題怎麽辦?安然可不想這麽快撕破臉皮,她想以“好朋友”之名,以牙還牙,讓她嘗嘗上輩子自己吃過的苦頭。

孩子,她是不想殃及的,大人的仇她只會報在大人身上。

看來,只能到時候想辦法拖住那個孩子,別讓孩子出場館,或者直接就別讓他出門。

計劃著,日子就過得很快,很快來到1977年的九月底,這是粉碎四個人的小團夥之後的第一個國慶節,整個國家整個民族仿佛一位久病纏身的母親,終於病去如抽絲,全國各個行業各個領域換發生機,最典型的表現就是老百姓們愛出門了,不僅敢於並且善於談論政治了,也更樂於參加文學藝術和娛樂活動了。

9月30號早上一大早,安然起來洗頭洗澡,把自己洗得香噴噴的,穿上閨女買的裙子,兒子買的皮鞋,再把頭發盤上去,用宋致遠送的口紅塗了淡淡一點,畫個很淡的淡妝,因為她皮膚偏白,也沒啥斑痘啥的,倒不需要怎麽遮瑕,口紅一塗,整個人就精神煥發了。

來到體育館,不僅本部門的人,幾乎整個總工會的同事都到齊了,“不好意思我還來晚了,你們來得可真早。”

賀林華也換了件稍微帶點淡藍色的襯衣,看著顯年輕不少,其他人或多或少都是換了裙子或者鮮亮一點的著裝,跟平時不一樣了。安然還挺欣慰,女同志嘛,無論啥環境下,打扮得漂漂亮亮的,看著就賞心悅目啊。

“怎麽樣了?”賀林華其實已經來看過好幾次,可還是忍不住要問一問。

“場次安排好了,從醫療組開始,每個組分成若幹個十人小組,打分由兩部分組成,一部分是各行業優秀代表作評委,共十人,另一部分則是現場觀眾打分,每一個小組可有一朵小紅花,觀眾可以把自己的小紅花投給他覺得最優秀的選手,一個小組只能選投一人,綜合兩部分評分得出最終分數,每個小組勝出一人,最後幾個小組勝出者由高到低確定名次。”

賀林華其實早就問過幾次怎麽打分怎麽保證公平公正,可安然一直說她沒想好,沒想到居然是這麽個法子。因為請的評委都是業內專家,同一個系統內都是熟面孔,總有個親疏遠近,對跟專家關系不好的選手確實不公平,可每次隨機發放十朵小紅花到觀眾手裏,就能在一定程度上保證評分的公正性,哪怕觀眾認識某個選手,也不可能十個觀眾都認識。

而且,這時候的人們都有很強的廉恥心,當著這麽多人的面投票要是投給了表現不好的選手,人們說不定還會喝倒彩呢!誰也丟不起這個臉,所以哪怕為了自己的面子也會硬著頭皮公平公正到底。

當然,給觀眾投票權,其實也是增強觀眾參與感、期待感的有效手段,說不定還能把場內氣氛調動起來呢!

賀林華聽她解釋,也笑著點點頭,“你這個小安,點子倒是怪多。”

安然不僅點子多,她還把每個環節都安排好了人手,避免投小紅花時出現混亂,她部門的人把著主要關卡,她又從合作社裏挑了三十名精幹婦女來幫忙,提前一天就培訓好的,怎麽發小紅花,怎麽統計小紅花,怎麽維持秩序,甚至還給她們一人做了件紅馬褂,像後世的志願者一般統一著裝,這樣方便她找人,也方便群眾有事求助。

就這樣,賀林華看著朝氣蓬勃、步調統一的,十步一崗的“志願者”們,心裏暗暗稱讚,安然當初說要辦啥合作社,她也沒往深處想,這兩年算是看出來了,當初每走的一步,都是為現在及以後鋪路的。

她不由得想起上次組織部找她談話的事來,組織部說本來她的資歷是夠了,也在總工會待了兩年了,按理來說是應該調走了,非升即走嘛,可組織上更看重安然同志,覺著她適合做宣傳口的工作,所以想把她調去宣傳口,這樣的話她可能就暫時走不了了,只能繼續在工會幹兩到三年。

因為她的特殊經歷,組織部談話也是優先找的她,問她意見。

賀林華要說沒意見那是假的,誰不想往高處走走,去一個更好的平臺呢?可摸著良心說,安然這兩年的表現也是真亮眼,亮眼到她們別的同志都成了這顆月亮身邊的星星,哪怕再努力,也沒她突出。

要是安然是個沒啥能力,靠關系上位的她肯定不服,肯定會據理力爭,可偏偏安然就是憑實力說話,做什麽都親力親為,把整個部門管理得鐵桶一般,該嚴厲嚴厲,該親熱又親熱得一家人似的……還把最難纏最招人厭的邵梅也管得服服帖帖,她只能甘拜下風。

能者居上,她服。

一會兒,選手們來得差不多了,觀眾席也坐了80%左右,空的位子也不多了,安然站在門口,迎進了醫療組的專家,其中就有陳六福。

人員到位,隨著一陣慷慨激昂的音樂後,主持人上臺。這次的主持人,安然拜托陳媛媛給她找的教育系統內的兩名優秀青年教師,有三尺講臺的鍛煉,臺風那叫一個穩健,連主持開場白串詞和結語都是他們自己寫的,倒是省了安然很多腦細胞。

照例一段歌頌新時代新社會的開場白後,全體起立奏唱國歌,別說大人們唱得慷慨激昂,就是大院那群孩子也是脖子伸得老長,聲音老大的,哪怕是走掉也面不改色唱完,觀眾熱烈鼓掌。

於是,正餐開始了。

護理組的比賽內容是骨折包紮術的比拼,每一個評委對著一個選手,為了避免相互學習“借鑒”,第一個評委老師說他“鎖骨骨折怎麽包紮”,第二個說他肩胛骨骨折,第三個說上臂骨折,還有的股骨骨折……反正,骨折的位置不一樣,包紮方法和三角巾繃帶的選擇,固定工具的選擇也不一樣。

觀眾們都不懂啊,可看著一群醫生護士在場上一面操作一面解說,那叫個好玩兒,既有趣,還能學到東西,何樂而不為?

如果有操作錯誤的地方,專家都會現場指出,所以大家也能看出來誰做得好,誰的錯誤多……十分鐘下來,觀眾們已經知道該把小紅花投給誰了。

操作結束,評委打出分數,志願者收小紅花,基本評委的打分和觀眾投票是差不多的,兩者的最高分都是同一人。

醫療組每個小組十個人,三個小組選出三個最高分,再把所有分數從高到低排列,選出一等獎1名,二等獎2名,三等獎3名,得獎的同志那叫一個高興啊,臉都紅了,沒得獎的也不氣餒,畢竟今天來可是帶薪比賽的,就當來玩唄。

一個小時,醫療組結束,中場休息二十分鐘,下一場是手工組,有120人呢,安然得趕緊喝點水。

她剛走到門口,就見鐵蛋幾個孩子急慌慌跑來。

安然一楞,不是交給他們特別任務的嗎?當時說好一定不能來湊熱鬧。

“媽,媽,不好了!”鐵蛋跑上來,穿著粗氣說,“那小子不見了!”

媽媽一大早就交給他們一個特殊的任務——看住張阿姨家兒子小軍,不能讓他踏出大院大門一步,更不許他來體育館看熱鬧,不僅鐵蛋貓蛋,連小石榴和小悠悠,房明朝都點頭答應,一定完成任務。

安然一方面是想救呂軍,另一面當然也是怕有踩踏危險,想把他們乖乖困在家裏。

“怎麽不見的?”

“他爸爸來把他接走了。”

安然:“……”孩子們哪裏知道,那可不是好爸爸啊。

“不過媽你放心小石榴和我妹跟蹤他們呢,誒你看小石榴回來了。”

小石榴甩著兩條又細又長的腿,短短的頭發跑得呼啦呼啦的,“安阿姨我知道,我知道他們在哪兒,小野守著呢,我回來報信。”

安然心頭一跳,小野一個人守著她能不擔心嗎?那是個天不怕地不怕的家夥啊。

***

不過,這一次她是真誤會安文野了。

她倆跟著呂和平來到機械廠附近的巷子,她還記著這就是媽媽帶她來“租房子”的地方,而且是越看越眼熟,他們居然進了老奶奶的家。

而且她耳朵好,一直聽見壞伯伯邊走邊罵小軍哥哥,小軍哥哥哭了一路。她們還看見壞伯伯站在路邊,跟一個開拖拉機的叔叔說話,讓他開慢點,先繞一圈再回來,就在巷子口等著。

她雖然不知道是什麽意思,但她有直覺,直覺告訴她肯定有危險的事情即將發生,於是她就讓小石榴趕緊去找媽媽報信,她在這兒守著,保護哥哥。

雖然小軍哥哥不愛說話,臉上還有一個很大的讓其他人都害怕的紅色斑塊,可她不害怕,因為她覺著這是一只美麗的蝴蝶趁他睡覺的時候落上去的,很漂亮喲。

畢竟,蝴蝶只喜歡漂亮的、善良的人。小軍哥哥會很溫柔的像個小老鼠一樣說話,還會把好吃的讓給她和小悠悠,因為他說她們是最小的妹妹。

呂軍是安然讓房明朝帶出來的,呂家人知道他是張怡的少東家,聽說少東家願意帶小病秧子玩兒,他們高興還來不及呢。

可呂軍卻不喜歡房明朝,因為爺爺奶奶說過,自己媽媽就是去給他當“媽媽”才不要他的,他想要每天都有媽媽陪,每天都有媽媽抱……可他沒有得到,這些本該是他的“東西”,全被房明朝享受了。

所以,這一整個上午,基本是所有人圍著小軍,給小軍講道理,勸他別這麽敵視明朝……當然,都是一群小破孩子,能講出啥道理喲?

安文野就不一樣了,她發現小軍哥哥不喜歡聽,她就不講了,一會兒給他拿點吃的,一會兒拿點喝的,兩個人很快成了朋友。

當然,作為曾經被“綁架”過一次的小姑娘,安文野也有一定的反偵查能力,她也不扒著門縫看,只裝作在墻角摳泥巴玩的樣子,其實眼觀四路,耳聽八方。

拖拉機已經是第二次經過巷子口了,屋子裏似乎是爆發了爭吵,壞伯伯罵小軍哥哥,罵得很壞很難聽,那種話爸爸媽媽可從來沒罵過她。

小軍哥哥很難過,哇哇大哭,她真想抱抱他,安慰他要勇敢,要堅強。

很快,哭得非常傷心的哥哥就跑出來,邊跑邊哭,她在後面喊“哥哥”,他都沒聽見。

她也顧不上暴露身份了,只能噠噠噠追上去,“哥哥你慢點兒,註意安全。”路上好多好多車呢。

結果剛出巷子口,一輛拖拉機就從左邊橫沖過來,小軍哥哥直直的沖出去,兩條直線撞在一起就是直角,然後拋物線……

不!小貓蛋腦海中預料到這個畫面,也不知道哪來的爆發力,忽然在地上踮了一下,幾乎是一個騰飛,一把抓住哥哥的後衣領,速度之快連她自己腦袋都沒反應過來,兩個人就狠狠地摔倒在地上……拖拉機就壓著小軍哥哥的鞋頭過去了。

“哇……”孩子的腳趾頭被壓到,爆發驚天動地的哭聲。

這是人來人往的廠區,自然有工人攔住拖拉機,大聲喝罵道:“怎麽開車的,你撞到孩子了!”

“別動,你壓到孩子腳了。”

大家七手八腳來幫忙,兩個青壯年一把揪下拖拉機司機,將他扣得死死的,幾個女工蹲下身來抱倆孩子,問他們傷到哪兒了。

小貓蛋很勇敢,她被哥哥重重地壓住,後腦勺狠狠地磕在青石板路面上,痛得腦袋“嗡嗡嗡”的,但她還能保持理智:“阿姨你們別扶我,扶哥哥,我沒事。”

“啥沒事,都流血了。”有人這麽說。

而巷子口的右邊,是張怡。

跟蹤了這麽多天,她終於找到呂和平和破鞋的藏身處,並準備進去捉奸成雙的時候,她就看見自己兒子不管不顧跑出來,眼睜睜看著就要被拖拉機撞上的時候,連她這個做母親的都來不及拉一把的時候,卻是安然家這個小笨丫頭,狠狠地抓住小軍。

其實,這是好孩子。

好孩子安文野現在來不及管自己流沒流血,她只是害怕壞叔叔會跑掉,嘴巴一禿嚕就說成:“抓壞叔叔,我聽見壞伯伯讓壞叔叔開車撞弟弟!”

“我說呢,難怪這麽多人他速度也不減。”

“他那個角度是看得見孩子出來的。”

拖拉機手一楞,傻眼了,他沒想到火一下子就往自己身上燒了,情急之下脫口而出:“是呂和平讓我撞的,他給我三百塊錢,是他逼我這麽幹的!”

張怡心頭一驚,呂和平讓他幹的?頓時身後兩個專程從省城趕來的娘家兄弟吆喝一聲沖進巷子裏,把正準備“焦急”的出來“找孩子”的呂和平逮個正著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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